启功

灯火长廊自一时，画船笛韵夜行迟。月波荡漾流歌板，花气回环逼酒卮。

人迹尽随红烛焰，客心长系绿杨丝。如今西压桥边路，添得铿然杖一枝。

挤进车门勇难当，前呼后拥甚堂皇。身成板鸭干而扁，可惜无人下箸尝。

头尾嵌，四边镶，千冲万撞不曾伤。并非铁肋铜筋骨，匣盛磁瓶厚布囊。

住院生涯又一回，前尘处处尽堪哀。

头皮断送身待老，心脏衰残血不来。

七载光阴如刹那，半包枯骨莫安排。

老妻啼笑知何似，眼对门灯彻夜开。

缥湘乍拂余尘暗，始訝流年换。

锦园明月旧南楼，识否当时青鬓不知愁。

墨痕翠滴浓于雨，点点增离绪。

乱红无语过芳时，又是浓荫密叶满平池。

如丝如线最关情，班马萧萧梦里惊。正是春光归玉塞，那堪遗事感金城。

风前百尺添新恨，雨后三眠殢宿酲。凄绝今番回舞袖，上林久见草痕生。

人生所需多，饮食居其首。五鼎与三牲，祀神兼款友。

烹调千万端，饥时方适口。舌喉寸余地，一咽复何有。

去年唱罢鼓盆歌，也拟从头战病魔。

心放不开难以铁，泪收能尽定成河。

终归火葬新规律，近距疯瘫剩几何。

血压不高才二百，未妨对酒且婆娑。

远见车来一串连，从头至尾距离宽。

车门无数齐开闭，百米飞奔去复还。

原地站，靠标竿，手招口喊嗓音干。

司机心似车门铁，手把轮盘眼望天。

"口里淡出鸟"，昂然万劫身。

飞来天外句，刬却世间文。

眼比冰川冷，心逾炭火春。

娲皇造才气，可妒不平均。

起灭浮沤聚散尘，何须分寸较来真。

莫名其妙从前事，聊胜于无现在身。

多病可知零件坏，得钱难补半生贫。

晨曦已告今天始，又是人间一次春。

"口里淡出鸟"，昂然万劫身。

飞来天外句，刬却世间文。

眼比冰川冷，心逾炭火春。

娲皇造才气，可妒不平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