佹诗
天下不治,请陈佹诗:
天地易位,四时易乡。
列星殒坠,旦暮晦盲。
幽闇登昭,日月下藏。
公正无私,反见从横。
志爱公利,重楼疏堂。
无私罪人,憼革贰兵。
道德纯备,谗口将将。
仁人绌约,敖暴擅强。
天下幽险,恐失世英。
螭龙为蝘蜓,鸱枭为凤凰。
比干见刳,孔子拘匡。
昭昭乎其知之明也,拂乎其遇时之不详也。
郁郁乎其欲礼义之大行也,闇乎天下之晦盲也。
皓天不复,忧无疆也。
千岁必反,古之常也。
弟子勉学,天不忘也。
圣人共手,时几将矣。
与愚以疑,愿闻反辞。
其小歌曰:念彼远方,何其塞矣。
仁人绌约,暴人衍矣。
忠臣危殆,谗人服矣。
琁玉瑶珠,不知佩也。
襍布与锦,不知异也。
闾娵子奢,莫之媒也。
嫫母力父,是之喜也。
以盲为明,以聋为聪;
以危为安,以吉为凶。
呜呼上天!曷维其同。
天下不治,請陳佹詩:
天地易位,四時易鄉。
列星殒墜,旦暮晦盲。
幽闇登昭,日月下藏。
公正無私,反見從橫。
志愛公利,重樓疏堂。
無私罪人,憼革貳兵。
道德純備,讒口将将。
仁人绌約,敖暴擅強。
天下幽險,恐失世英。
螭龍為蝘蜓,鸱枭為鳳凰。
比幹見刳,孔子拘匡。
昭昭乎其知之明也,拂乎其遇時之不詳也。
郁郁乎其欲禮義之大行也,闇乎天下之晦盲也。
皓天不複,憂無疆也。
千歲必反,古之常也。
弟子勉學,天不忘也。
聖人共手,時幾将矣。
與愚以疑,願聞反辭。
其小歌曰:念彼遠方,何其塞矣。
仁人绌約,暴人衍矣。
忠臣危殆,讒人服矣。
琁玉瑤珠,不知佩也。
襍布與錦,不知異也。
闾娵子奢,莫之媒也。
嫫母力父,是之喜也。
以盲為明,以聾為聰;
以危為安,以吉為兇。
嗚呼上天!曷維其同。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天下不太平,请让我呈献奇异愤激的诗。
天地改变了位置,四季改变了次序。
日月星辰坠落,白昼夜晚昏暗不明。
奸邪小人登上显要位置,光明的君子隐遁伏潜。
公正无私,被诬为反复无常。
一心为民,被诬为已营造楼台。
不因私怨而得罪了人,被诬为兴兵作乱。
道德完美无瑕,却招来无尽的谗言。
仁人君子遭罢黜穷困潦倒,傲慢暴虐的小人专横擅权。
天下如此昏暗,恐怕要失去一代圣贤。
把螭龙当作壁虎,把猫头鹰当作凤凰。
比干进谏纣王,被剖腹取心,孔子被围困在匡地。
他们的智慧多么光辉,志向不能实现是因为时代不吉祥。
要实行的礼义多么光辉灿烂,但天下云一片黑暗。
莽莽天宇不复光明,忧心忡忡无边无疆。
长久的动乱之后就会回归太平,这天理恒久不变。
弟子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上天一定不会把我们遗忘。
圣人请暂且拱手等候,好时机却将到来。
我说的话可能让人难以相信,请让我反复陈说我的想法。
那道小歌这样唱道:
我心中怀念着远方,那里的道路是多么闭塞。
仁人君子遭罢黜穷困潦倒,暴虐之人却数不胜数。
忠臣义士危在旦夕,奸佞小人志得意满。
珍贵的美玉和珠宝,不知道佩戴。
精布和锦缎,不知道它们的区别。
俊美的闾娵和子奢,没有人为他们做媒,
丑陋的嫫母和力父,却是人们喜欢的对象。
将眼盲当作目光敏锐,将耳聋当作听力超卓。
将危险当作安全,将吉祥当作灾祸。
上天啊,怎么能和这些人同道!
注释
佹(guǐ)诗:奇异激愤的诗。
易位:改变了位置。
易乡(xiàng):改变了方向。乡,同“向”。
殒坠:坠落。殒,同“陨”。
晦盲:昏暗不明。
幽闇:指奸邪小人。登昭:登上显要的位置。
日月:指光明的君子。下藏:下隐潜藏。
从横:合纵连横,比喻反复无常。
重楼疏堂:高大的楼房、宽敞的厅堂。
无私罪人:不因私怨而得罪了人,《荀子》杨倞注所谓“果于去恶也”。
憼(jǐng警):同“儆”,准备。革:甲,指兵器。戒兵,备兵。
将将:通“锵锵”,聚集的样子。
绌(chù触)约:黜退,穷困。
敖:通“傲”。擅强:专横。
幽险:昏暗、凶险。
螭(chī)龙:传说中的蛟龙。蝘(yǎn)蜒:壁虎。
鸱枭(chīxiāo):猫头鹰。
比干:商纣的叔父,进谏纣王,被剖腹取心。
刳(kū):破开挖空。
匡:古地名,在今河北省长垣县,孔子曾在这里被匡人包围。
拂:违背。
郁郁:文彩很盛的样子。按:此句“郁郁”二字原与上句“拂”字互易,今据《荀子》杨倞注改。
皓:光明。复:返。
千岁必反:谓乱久必治。
几:近。将:行,到来。
与愚以疑:我讲了愚蠢的话让您疑惑。
反辞:反复叙说之辞,犹《楚辞》中的“乱曰”,即下文的“小歌”。
远方:指楚国。俞樾说:“不敢斥言楚国,故姑托远方言之。”
塞:蔽塞。
衍:多。
危殆:危险。
服:用。
琁:同“璇”,美玉。
闾娵(lǘjū):战国时魏国美女。
子奢:当为“子都”,春秋时郑国美男子。
嫫(mó)母:传说是黄帝时的丑女。
力父:未详,可能是丑男子。
是之喜也:能够受人喜欢。
曷维其同:怎么能和这些人同道。
赏析
《佹诗》见于《荀子·赋篇》。《赋篇》包括《礼》《知》《云》《蚕》《箴》五篇赋,后附《佹诗》。
关于五篇赋同《佹诗》的关系,前人争议颇多,或以为六篇都是荀子晚年作的一组赋,或以为《佹诗》独立成篇,与前五篇不类,或以为《佹诗》与《小歌》也是并列的两首诗。我们认为,《荀子·赋篇》包括作于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两篇作品:前半五首是讔,作于齐宣王朝(前319--前301)初至齐稷下时;后半为赋,作于其初次适楚、又去而至赵国期间。至于《佹诗》后面的“小歌”,就是屈原《抽思》中的“少歌”,与“乱辞”的性质相同,当然是《佹诗》的组成部分而非独立成篇。
《佹诗》创作的时代背景,《战国策》上有明确记载:齐滑王末年,荀卿因上书齐相不被采纳,遂南适楚,客于春申君。由于谗人的离间,荀卿又不得不离楚去赵。到赵国不久,春申君又使人请荀卿返楚,于是荀卿为书谢春申君,信末附诗一首。《战国策·楚策四》所录送春申君的诗,正是这首《佹诗》的“小歌”,只是《楚策》系节录,略去了头六句,个别字句略有不同而已。可见这首诗是荀子屡遭谗言、政治上极不得意、心灵蒙受重创之下写的。
诗的开篇就描绘大自然颠倒黑白、四时失序,令人可怖的情景。
接着描写人类社会贤良受诬受困、奸佞猖狂肆虐。然后以比干、孔子为例,说明圣哲遇时不祥,古今一律,是规律性的社会现象。但作者又坚信,物极必反,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光明的天空必将呈现于人间。
“小歌”部分,对前文所讲之意反覆叙说,饱含忧愤地把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楚国统治者,揭露他们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以盲为明,以聋为聪,以危为安,以吉为凶”。作者的谢绝之意,表露无遗,而寄意遥深,盖人穷反本也。
写法上,比兴象征手法运用成熟而得体,意象生动,情感直率而真挚。句式整齐划一,读来朗朗上口,既有回环往复、整齐和谐之美,又带有浓厚的楚歌情调。其中的一段很像屈原《涉江》的乱辞。因此,它是荀子赋中最有艺术价值的作品。
朱熹《楚辞后语》收录了这首诗,并为叙说,盖亦取其“出于幽忧穷蹙,怨慕凄凉之意”(《楚辞后语序》)。鲁迅先生在其所著《汉文学史纲要》中这样评论《佹诗》:“词甚切激,殆不下于屈原,岂身临楚邦,居移其气,终亦生牢愁之思乎?”明确指出了它可与屈原赋媲美的高度的思想艺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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