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古诗词两汉喻巴蜀檄

喻巴蜀檄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告知巴郡、蜀郡太守:周边少数民族不顺从朝廷搞对立,却没有受到军事打击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时常侵犯边境,使官吏劳苦。当今皇上登位,体恤安慰天下百姓,团结稳定中原内地,然后发动并派出军队到北方征讨匈奴。匈奴王恐惧,拱手屈服,下跪求和。康居等西方属国,即使需要中介语言翻译才能沟通,也请求来朝廷庆贺,毕恭毕敬地跪拜进献贡礼。于是转移军队东征,致使闽越王被弟弟杀掉;又乘势向右攻下南越,南越王派太子来朝廷作人质。南方西方各少数民族的君长不断效力进贡,不敢懈怠,伸长脖子踮起脚跟,人人仰慕倾心,竞相争先归顺,都想被使唤;只因路途遥远,山川阻隔很严重,不能亲自来朝拜。不顺从的已被讨伐,然而表现好的还没奖赏,所以派中郎将唐蒙去礼节性访问西南各少数民族君长。在巴郡、蜀郡征招士兵各五百名,只是去搬运作为礼品的财物和保卫使者以防意外,并没有军事行动和投入战斗的忧患。现在听说他却启用了军事法则,使青年惊惧,老人忧虑;州县又擅自派人去转运粮食和缴纳物。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旨意。另一方面,应征的人有的逃跑,有的自杀,这表明他们缺乏作普通百姓的品德。

边境地方的人,一听说烽火燃起,就都拿上弓箭骑马奔赴,或扛着武器跑来,汗水不断线淌流,还唯恐落后。他们顶着刀口,冒着飞箭,义无反顾,还主动献计献策,计策也神速见效,人人心怀愤怒,如报个人仇恨。难道他们喜欢死讨厌生,不是中国籍的人,与巴蜀的人不同一个皇上吗?是他们考虑得深远,因而乐意尽老百姓的义务。因此有人立了功,得到封官职、授爵位的凭证,生前当公侯,住豪宅,死后留美名扬后世,传封地给儿孙。他们做事很忠实敬业,然后才能当官享受安乐,名声永远流传,功勋显著,永不磨灭。因此贤人君子肝脑涂原野,膏血润野草也不逃避。现在干点儿搬运礼品到南方的差事,就自杀或逃跑被杀,人死了又无好名声,被称为最蠢的人,还影响到父母也受羞耻,被天下人嘲笑。人的胸怀见识相差岂不是太远了吗?然而这不只是应征人的罪过,父兄教育没有率先垂范,子弟遵循教导就不会严谨,就缺少好品德和耻辱感;而且当地社会风气也不纯朴诚实,那些人被处罚、杀头,不也是应该的吗?

当今皇上忧虑使者唐蒙和郡县官吏像上述那样,担心不成器的愚民又是如此,所以派亲信使者把征招士兵的事明确告诉百姓,顺便用自杀逃跑是对朝廷不忠的罪名来斥责他们,用没教育好的过失来责怪乡村小吏。现在正值农忙时期,不想轻易召集人众,给农民添麻烦,已经亲自会见附近县的人,还担心远处高山深谷的人不能普遍知晓。这檄文一到,赶紧下发各县,让百姓都知道皇上的心意,希望不要疏忽。

注释

此文载《史记》卷一一七,《汉书》卷五七下,《文选》卷四四,《艺文类聚》卷五八。喻,《汉书》作“谕”。

辑安:和安,使……和安。

北征匈奴:据《史记·匈奴列传》:公元前年(武帝元朔四年)春,以卫青为将军,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六七百里,围左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次年春,卫青再出定襄数百里。其夏,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出陇西,过居延,攻祁连山。同时使博望侯张骞及李广出右北平击左贤王。此后又多次出击,匈奴远遁,“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

单于:匈奴的君王。

交臂:古人表示听命服从的手势。略如后人拱手。《战国策·魏策》:“魏不能支,交臂而听楚。”又《韩策》,“今大王西南交臂而臣事秦,何异于牛后乎?”受事:臣服。

康居:古西域国名。

重译:经中介语辗转翻译。

稽首:最恭敬隆重的跪拜礼,叩头至地,为九拜之首。来享:来献,来进贡。《诗经·商颂·殷武》:“莫不敢来享。”郑笺:“享,献也。”《汉书》颜师古注:“来入朝觐,豫享祀也。一曰:享,献也,献其国珍也。”

右:往右,向右。汉军东伐闽越,后至南越番禺(pān yǘ),故言右。吊:抚谕,攻取。番禺:在今广州市。

太子入朝:《史记·南越列传》:“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赵)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

僰:我国古代少数民族,居今四川宜宾附近市县及滇东北一带。

效:效力。贡职:履行进贡的义务。

喁(yóng)喁然:众人向慕的样子。

自致:亲自致意。

中郎将:指唐蒙。公元前年(建元六年),唐蒙上书言通夜郎事,许之,拜为中郎将,使往通夜郎。宾:以宾位礼侍,是委婉说平定。《汉书补注》王先谦曰:“上言为善者未赏,下言奉币,则此谓宾礼之也。”

发:征招,招募。

奉:通“捧”,搬运。币:珠玉、黄金、刀布(货币)。《管子·国畜》:“以珠玉为上币,以黄金为中币,以刀布为下币。”帛:丝织品。

不然:谓不测之事。

发军兴制:《史记》“索隐”引张揖曰:“发军,谓发三军之众;兴制,谓起军法,诛渠帅也。”又,《史记会注考证》引徐鸿钧曰:“案,军兴是汉法名。《周礼·地官旅师》‘平颁其兴积’,郑氏注云:‘县官征物曰兴,今云军兴是也。’据此,军兴不当析读。”此备一说。

当行者,正被征用的人。自贼杀:自杀,残害杀戮自己。

烽:烽烟。燧:烽火。燔:燃。《史记》“索隐”云:“烽见敌则举,燧见敌则焚;烽主昼,燧主夜。”

旋踵:转身,喻时间短。句谓计策很快见效。《新唐书》卷一〇三:孙伏伽上书曰:“陛下举晋阳,天下响应,计不旋踵,大业以成。”

编列之民:编入户籍之民。

剖符:帝王分封诸侯,分剖符节为二,双方各执其半,以为凭信。

析珪:与上互文,以玉作信物。

通侯:爵位名。原称彻侯,避武帝讳改。

东第:甲第,豪宅。

抵:至,当。

相越:相去。

行者:被征用的人。

让:责。三老孝悌:汉时乡村小吏。《汉书·文帝纪》:“文帝十二年诣曰:‘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导民焉。’”

田时:农忙季节。

重:以……为重,重视,不轻易做。

道:民族杂居的县。

赏析

《喻巴蜀檄》载《史记》卷一一七,《汉书》卷五七下,《文选》卷四四,《艺文类聚》卷五八。檄是用于声讨的一种文体。这篇文章是斥责巴蜀吏民的“罪”“过”的。文章为稳定人心,先用对外征讨的声威和虽被征招而无隐患来震动和安抚人心,为皇帝本意辩解,并分析唐蒙和地方官吏的责任;再树边民为榜样,以当官享乐传名来规范和开导百姓,并在对比中寻过责怪巴蜀吏民;最后说明作意,要求及时传达。总之,维护皇帝,斥责官吏,开导百姓,扬威以慑之,示安以慰之,示范以规之,示利以导之,寻过以责之。纵横辩说,思维产密;策略周祥,全盘平衡;运用权术,有利有节,入情入理,语言晓畅,说服力强。

从需要解决的问题来看,《喻巴蜀檄》为文其实非常为难,因为作者司马相如的使命比较麻烦。唐蒙略通西南夷乃是奉命,并且是司马相如本人所赞成的,引起巴蜀震动后,皇帝却要谴责唐蒙,并告知巴蜀百姓,唐蒙的做法并非皇帝本意。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必须顾及唐蒙、巴蜀民、皇帝三方面的意图,而又不能违背朝廷通西南夷的大政方针。司马相如的“蜀人”身份此刻并非无谓,指摘巴蜀本地凭“愚民”是唯一解开这个三重连环套的钥匙,司马相如的“蜀人”身份至少可以比“外地人”让巴蜀本地“愚民”具有更多的认同感。刘熙载《艺概》说:“相如一切文,皆善于架虚行危。”就《喻巴蜀檄》一文来说,“虚”即不在于“巴蜀民大惊恐”的事实如何,而在于如何认识;“危”即在于唐蒙、巴蜀民、皇帝三方各有道理需要平衡,如何阐述其中的轻重缓急确实非常为难。

从《喻巴蜀檄》的内容来看,指责唐蒙并非重点,宣传皇帝的本意也非重点,而指摘“巴、蜀行者”有“不忠死亡之罪”才成为重点,连带指摘这些“行者”的“父兄”以及专管教训百姓的官员有“不教诲之过”。杨升庵云“得告喻体裁,以大义令使者与蜀民两分其责”,“两分”说还未深入其内在逻辑,应当说此文是以指摘“蜀民”为主。

文章开头阐述朝廷在“边境”治理上的巨大成就和唐蒙奉使西南的必要性,这就从根本上确立了朝廷和唐蒙此次行动的正义所在,为后文指责巴蜀“行者”和巴蜀“愚民”建立一个坚实的道义基础。接着说明这次行动本“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略叙事实:“今闻其乃发军兴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摧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其中“惊惧、忧患”,即将抚慰巴蜀人士之意带出,却又明白将唐蒙加以指责,但仅此一笔带过,就转到总结此次出使的原意:申明“皆非陛下之意也”。行文至此,似乎出使的任务就完成了,但仅如此,“略通夜郎西僰”的任务就难于继续进行了,既然“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所以,唐蒙又无可厚非,指责”巴蜀民大惊恐“就势所必然,并称扬“夫边郡之士”与之相对:“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夫边郡之士”“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他们是“贤人君子”,而这些“自贼杀,或亡逃抵诛”的“行者”及其“父兄”乃“寡廉鲜耻”,“为天下笑”,有“不忠死亡之罪”“教诲之过”,措辞极为严厉。然后再次重申“陛下”之德为“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阐明自己的任务为“遗信使晓喻百姓以发卒之事”。最后要求巴蜀各级官员务必传达给“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使咸知陛下之意”。以“通西南夷”为根本、为标准,在这个前提下阐述评论各方意见功过,这应当是司马相如完成使命唯一的途径,也是《喻巴蜀檄》必然的结构方式。

全文五百六十余字,严正精悍、周详晓畅,深得文体之要,完全合乎《文心雕龙》对檄文的所下的定义:“檄者,皦也。宣露于外,皦然明白也。凡檄之大体,故其植义扬辞,务在刚健。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此其要也。若曲趣密巧,无所取才矣。”指摘“巴蜀愚民”的语气极为严厉,命令太守传檄,语气也十分果决,都是为了檄文“故其植义扬辞,务在刚健。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的目的。为了达到“曒然明白”的效果,全文未用一个典故,语词和其它几篇比较也不甚考究,如设问对答结构、联边字等皆未使用,应当是考虑”远所溪谷山泽之民””遍闻”的需要,即“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为了达到“气盛而辞断”的效果,司马相如使用了大量的骈偶、铺陈、押韵的辞赋方法。骈偶方面,文中仅完全对偶语句就达二百八十余字,大致占全文一半字数;铺陈方面,在“边境”“边郡之士”两个关节处铺陈共计二百七十余字,约占全文一半篇幅;押韵方面,文中大部分句子押韵,押韵密度和《子虚上林赋》等散体赋押韵密度相差不远。骈偶、铺陈、押韵成为这篇文章主要的修辞手段。明代张溥说司马相如“抑其文,皆赋流也”,即主要体现在骈偶、铺陈、押韵这三方面,也是其文章华丽的根源所在。

作为古代流传至今的第一篇成篇檄文,《喻巴蜀檄》具有檄文的基本特点,又保持着司马相如文章整饰华丽的一贯风格,在写作技巧上对后世有多方面的借鉴作用。

参考资料:

1、熊伟业.《喻巴蜀檄》文体分析[J].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7(4):57-62

创作背景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了写作《喻巴蜀檄》的直接原因:“相如为郎数岁,会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兴法诛其渠帅,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使相如责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了“西南夷”在战国、秦及汉初与“内地”的关系,唐蒙开通夜郎、西僰等的由来等等。《史记》的《平津侯主父列传》《平准书》、《汉书》的《武帝纪》《司马相如传》《公孙弘卜式儿宽传》《西南夷两粤朝鲜传》、《汉纪》、《资治通鉴》等也记载其基本史实。在唐蒙“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柯江”的过程中,征发财物很多,巴蜀士兵役夫劳苦死亡众多,有逃亡甚至自杀者,唐蒙诛杀其首领,引起巴蜀百姓惊恐和不满。于是汉武帝派在朝廷为“郎”官的巴蜀当地人司马相如为使节谴责唐蒙,告诉巴蜀百姓唐蒙劳苦巴蜀不是皇帝的本意,以此安抚巴蜀百姓。《喻巴蜀檄》就是为这件事而写的一篇檄文,当作于汉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夏季。

《喻巴蜀檄》创作时间距离汉武帝元光二年(前133年)的马邑(今山西朔州)之围伏击匈奴主力失败仅仅两年。马邑之战,拉开了汉匈大规模战争的序幕。汉朝为了打通西南夷与长沙、豫章(今南昌)的联系,使陆路、水运畅通无阻,必须保证蜀地的社会秩序不发生大的动荡。而中郎将唐蒙大规模征发巴蜀吏卒,各郡陆路、水路大兴徭役,以严厉的法令名义诛杀当地教团组织头领,因此汉武帝派司马相如发布《喻巴蜀檄》,晓谕巴蜀父老。这是为了集中精力反击匈奴入侵,以避免南部动乱分散精力,影响反击匈奴的基本国策。

汉武帝派遣司马相如发布《喻巴蜀檄》,意在借助司马相如在蜀地的影响。司马相如以何职务发布《喻巴蜀檄》,史书没有记载,当和第二次出使巴蜀的隆重威风不同,这次可能没有特别升官,只以原职出使,或者就是《西南夷列传》所说的“郎中将”。这次被任命,主要是因为他的“蜀人”身份,文章出众倒在其次。此行的使命相对简单,只限于宣传皇帝的仁德以及这次征发兵役的意义,安抚巴蜀人心。出使所到范围,只在成都附近:“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颜师古注:“近县之人,使者以自见而口谕之矣,故为檄文驰以示远所也。”即是说司马相如亲自在郡治附近的县进行这些工作,远处的县就传发檄文给巴、蜀两郡太守,由两郡太守转发给县、道官员,再宣传给全体百姓。虽然巴、蜀连称,但司马相如亲自到达的地方应该是在蜀郡郡治成都及其附近地区,《喻巴蜀檄》也同时写在成都或其附近。

参考资料:

1、熊伟业.司马相如《喻巴蜀檄》丛考[J].许昌学院学报,2008(3):71-73

2、王德华.事昭而理辨 气盛而辞断——司马相如《喻巴蜀檄》《难蜀父老》解读[J].古典文学知识,2013(5):110-118

3、樊荣.《喻巴蜀檄》《难蜀父老》的“论”“说”特征及其理论价值[J].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9(3):43-46

猜您喜欢
祭鳄鱼文
唐代韩愈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归容,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东光
两汉佚名

东光乎,苍梧何不乎。

苍梧多腐粟,无益诸军粮。

诸军游荡子,早行多悲伤。

九叹
两汉刘向

逢纷

  伊伯庸之末胄兮,谅皇直之屈原。

  云余肇祖于高阳兮,惟楚怀之婵连。

  原生受命于贞节兮,鸿永路有嘉名。

  齐名字于天地兮,并光明于列星。

  吸精粹而吐氛浊兮,横邪世而不取容。

  行叩诚而不阿兮,遂见排而逢谗。

  后听虚而黜实兮,不吾理而顺情。

  肠愤悁而含怒兮,志迁蹇而左倾。

  心戃慌其不我与兮,躬速速其不吾亲。

  辞灵修而陨志兮,吟泽畔之江滨。

  椒桂罗以颠覆兮,有竭信而归诚。

  谗夫蔼蔼而漫著兮,曷其不舒予情?

  始结言于庙堂兮,信中涂而叛之。

  怀兰蕙与衡芷兮,行中野而散之。

  声哀哀而怀高丘兮,心愁愁而思旧邦。

  愿承闲而自恃兮,径淫曀而道壅。

  颜霉黧以沮败兮,精越裂而衰耄。

  裳襜襜而含风兮,衣纳纳而掩露。

  赴江湘之湍流兮,顺波凑而下降。

  徐徘徊于山阿兮,飘风来之洶洶。

  驰余车兮玄石,步余马兮洞庭。

  平明发兮苍梧,夕投宿兮石城。

  芙蓉盖而菱华车兮,紫贝阙而玉堂。

  薜荔饰而陆离荐兮,鱼鳞衣而白蜺裳。

  登逢龙而下陨兮,违故都之漫漫。

  思南郢之旧俗兮,肠一夕而九运。

  扬流波之潢潢兮,体溶溶而东回。

  心怊怅以永思兮,意晻晻而日颓。

  白露纷以涂涂兮,秋风浏以萧萧。

  身永流而不还兮,魂长逝而常愁。

  叹曰:

  譬彼流水纷扬磕兮,波逢汹涌濆壅滂兮。

  揄扬涤荡飘流陨往触崟石兮,

  龙卬脟圈缭戾宛转阻相薄兮,

  遭纷逢凶蹇离尤兮,垂文扬采遗将来兮。

离世

  灵怀其不吾知兮,灵怀其不吾闻。

  就灵怀之皇祖兮,愬灵怀之鬼神。

  灵怀曾不吾与兮,即听夫人之谀辞。

  余辞上参于天坠兮,旁引之于四时。

  指日月使延照兮,抚招摇以质正。

  立师旷俾端辞兮,命咎繇使并听。

  兆出名曰正则兮,卦发字曰灵均。

  余幼既有此鸿节兮,长愈固而弥纯。

  不从俗而诐行兮,直躬指而信志。

  不枉绳以追曲兮,屈情素以从事。

  端余行其如玉兮,述皇舆之踵迹。

  群阿容以晦光兮,皇舆覆以幽辟。

  舆中涂以回畔兮,驷马惊而横奔。

  执组者不能制兮,必折轭而摧辕。

  断镳衔以驰骛兮,暮去次而敢止。

  路荡荡其无人兮,遂不禦乎千里。

  身衡陷而下沉兮,不可获而复登。

  不顾身之卑贱兮,惜皇舆之不兴。

  出国门而端指兮,冀壹寤而锡还。

  哀仆夫之坎毒兮,屡离忧而逢患。

  九年之中不吾反兮,思彭咸之水游。

  惜师延之浮渚兮,赴汨罗之长流。

  遵江曲之逶移兮,触石碕而衡游。

  波澧澧而扬浇兮,顺长濑之浊流。

  凌黄沱而下低兮,思还流而复反。

  玄舆驰而并集兮,身容与而日远。

  棹舟杭以横濿兮,济湘流而南极。

  立江界而长吟兮,愁哀哀而累息。

  情慌忽以忘归兮,神浮游以高历。

  心蛩蛩而怀顾兮,魂眷眷而独逝。

  叹曰:

  余思旧邦心依违兮,

  日暮黄昏羌幽悲兮,

  去郢东迁余谁慕兮,

  谗夫党旅其以兹故兮,

  河水淫淫情所愿兮,

  顾瞻郢路终不返兮。

怨思

  惟郁郁之忧毒兮,志坎壈而不违。

  身憔悴而考旦兮,日黄昏而长悲。

  闵空宇之孤子兮,哀枯杨之冤雏。

  孤雌吟于高墉兮,鸣鸠栖于桑榆。

  玄蝯失于潜林兮,独偏弃而远放。

  征夫劳于周行兮,处妇愤而长望。

  申诚信而罔违兮,情素洁于纽帛。

  光明齐于日月兮,文采耀燿于玉石。

  伤压次而不发兮,思沉抑而不扬。

  芳懿懿而终败兮,名靡散而不彰。

  背玉门以奔骛兮,蹇离尤而干诟。

  若龙逢之沉首兮,王子比干之逢醢。

  念社稷之几危兮,反为雠而见怨。

  思国家之离沮兮,躬获愆而结难。

  若青蝇之伪质兮,晋骊姬之反情。

  恐登阶之逢殆兮,故退伏于末庭。

  孽臣之号咷兮,本朝芜而不治。

  犯颜色而触谏兮,反蒙辜而被疑。

  菀蘼芜与菌若兮,渐藁本于洿渎。

  淹芳芷于腐井兮,弃鸡骇于筐簏。

  执棠谿以刜蓬兮,秉干将以割肉。

  筐泽泻以豹鞟兮,破荆和以继筑。

  时溷浊犹未清兮,世殽乱犹未察。

  欲容与以俟时兮,惧年岁之既晏。

  顾屈节以从流兮,心巩巩而不夷。

  宁浮沅而驰骋兮,下江湘以邅回。

  叹曰:

  山中槛槛余伤怀兮,征夫皇皇其孰依兮,

  经营原野杳冥冥兮,乘骐骋骥舒吾情兮,

  归骸旧邦莫谁语兮,长辞远逝乘湘去兮。

远逝

  志隐隐而郁怫兮,愁独哀而冤结。

  肠纷纭以缭转兮,涕渐渐其若屑。

  情慨慨而长怀兮,信上皇而质正。

  合五岳与八灵兮,讯九鬿与六神。

  指列宿以白情兮,诉五帝以置辞。

  北斗为我折中兮,太一为余听之。

  云服阴阳之正道兮,御后土之中和。

  佩苍龙之蚴虬兮,带隐虹之逶蛇。

  曳彗星之皓旰兮,抚朱爵与鵔鸃。

  游清灵之飒戾兮,服云衣之披披。

  杖玉策与朱旗兮,垂明月之玄珠。

  举霓旌之墆翳兮,建黄纁之总旄。

  躬纯粹而罔愆兮,承皇考之妙仪。

  惜往事之不合兮,横汨罗而下沥。

  乘隆波而南渡兮,逐江湘之顺流。

  赴阳侯之潢洋兮,下石濑而登洲。

  陆魁堆以蔽视兮,云冥冥而闇前。

  山峻高以无垠兮,遂曾闳而迫身。

  雪雰雰而薄木兮,云霏霏而陨集。

  阜隘狭而幽险兮,石嵾嵯以翳日。

  悲故乡而发忿兮,去余邦之弥久。

  背龙门而入河兮,登大坟而望夏首。

  横舟航而济湘兮,耳聊啾而戃慌。

  波淫淫而周流兮,鸿溶溢而滔荡。

  路曼曼其无端兮,周容容而无识。

  引日月以指极兮,少须臾而释思。

  水波远以冥冥兮,眇不睹其东西。

  顺风波以南北兮,雾宵晦以纷纷。

  日杳杳以西颓兮,路长远而窘迫。

  欲酌醴以娱忧兮,蹇骚骚而不释。

  叹曰:

  飘风蓬龙埃坲々兮,草木摇落时槁悴兮,

  遭倾遇祸不可救兮,长吟永欷涕究究兮,

  舒情陈诗冀以自免兮,颓流下陨身日远兮。

惜贤

  览屈氏之离骚兮,心哀哀而怫郁。

  声嗷嗷以寂寥兮,顾仆夫之憔悴。

  拨谄谀而匡邪兮,切淟涊之流俗。

  荡渨涹之奸咎兮,夷蠢蠢之溷浊。

  怀芬香而挟蕙兮,佩江蓠之婓婓。

  握申椒与杜若兮,冠浮云之峨峨。

  登长陵而四望兮,览芷圃之蠡蠡。

  游兰皋与蕙林兮,睨玉石之嵾嵯。

  扬精华以炫燿兮,芳郁渥而纯美。

  结桂树之旖旎兮,纫荃蕙与辛夷。

  芳若兹而不御兮,捐林薄而菀死。

  驱子侨之奔走兮,申徒狄之赴渊。

  若由夷之纯美兮,介子推之隐山。

  晋申生之离殃兮,荆和氏之泣血。

  吴申胥之抉眼兮,王子比干之横废。

  欲卑身而下体兮,心隐恻而不置。

  方圜殊而不合兮,钩绳用而异态。

  欲俟时于须臾兮,日阴曀其将暮。

  时迟迟其日进兮,年忽忽而日度。

  妄周容而入世兮,内距闭而不开。

  俟时风之清激兮,愈氛雾其如塺。

  进雄鸠之耿耿兮,谗介介而蔽之。

  默顺风以偃仰兮,尚由由而进之。

  心懭悢以冤结兮,情舛错以曼忧。

  搴薜荔于山野兮,采撚支于中洲。

  望高丘而叹涕兮,悲吸吸而长怀。

  孰契契而委栋兮,日晻晻而下颓。

  叹曰:

  江湘油油长流汩兮,挑揄扬汰荡迅疾兮。

  忧心展转愁怫郁兮,冤结未舒长隐忿兮,

  丁时逢殃可奈何兮,劳心悁悁涕滂沱兮。

忧苦

  悲余心之悁悁兮,哀故邦之逢殃。

  辞九年而不复兮,独茕茕而南行。

  思余俗之流风兮,心纷错而不受。

  遵野莽以呼风兮,步从容于山廋。

  巡陆夷之曲衍兮,幽空虚以寂寞。

  倚石岩以流涕兮,忧憔悴而无乐。

  登巑岏以长企兮,望南郢而闚之。

  山修远其辽辽兮,涂漫漫其无时。

  听玄鹤之晨鸣兮,于高冈之峨峨。

  独愤积而哀娱兮,翔江洲而安歌。

  三鸟飞以自南兮,览其志而欲北。

  原寄言于三鸟兮,去飘疾而不可得。

  欲迁志而改操兮,心纷结其未离。

  外彷徨而游览兮,内恻隐而含哀。

  聊须臾以时忘兮,心渐渐其烦错。

  原假簧以舒忧兮,志纡郁其难释。

  叹《离骚》以扬意兮,犹未殫于《九章》。

  长嘘吸以于悒兮,涕横集而成行。

  伤明珠之赴泥兮,鱼眼玑之坚藏。

  同驽骡与乘駔兮,杂斑駮与阘茸。

  葛藟虆于桂树兮,鸱鸮集于木兰。

  偓促谈于廊庙兮,律魁放乎山间。

  恶虞氏之箫《韶》兮,好遗风之《激楚》。

  潜周鼎于江淮兮,爨土鬵于中宇。

  且人心之持旧兮,而不可保长。

  邅彼南道兮,征夫宵行。

  思念郢路兮,还顾睠睠。

  涕流交集兮,泣下涟涟。

  叹曰:

  登山长望中心悲兮,菀彼青青泣如颓兮,

  留思北顾涕渐渐兮,折锐摧矜凝氾滥兮,

  念我茕茕魂谁求兮,仆夫慌悴散若流兮。

愍命

  昔皇考之嘉志兮,喜登能而亮贤。

  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

  放佞人与谄谀兮,斥谗夫与便嬖。

  亲忠正之悃诚兮,招贞良与明智。

  心溶溶其不可量兮,情澹澹其若渊。

  回邪辟而不能入兮,诚原藏而不可迁。

  逐下袟于後堂兮,迎虙妃于伊雒。

  刜谗贼于中廇兮,选吕管于榛薄。

  丛林之下无怨士兮,江河之畔无隐夫。

  三苗之徒以放逐兮,伊皋之伦以充庐。

  今反表以为里兮,颠裳以为衣。

  戚宋万于两楹兮,废周邵于遐夷。

  却骐骥以转运兮,腾驴骡以驰逐。

  蔡女黜而出帷兮,戎妇入而綵绣服。

  庆忌囚于阱室兮,陈不占战而赴围。

  破伯牙之号钟兮,挟人筝而弹纬。

  藏瑉石于金匮兮,捐赤瑾于中庭。

  韩信蒙于介胄兮,行夫将而攻城。

  莞芎弃于泽洲兮,瓟瓥蠹于筐簏。

  麒麟奔于九皋兮,熊罴群而逸囿。

  折芳枝与琼华兮,树枳棘与薪柴。

  掘荃蕙与射干兮,耘藜藿与蘘荷。

  惜今世其何殊兮,远近思而不同。

  或沉沦其无所达兮,或清激其无所通。

  哀余生之不当兮,独蒙毒而逢尤。

  虽謇謇以申志兮,君乖差而屏之。

  诚惜芳之菲菲兮,反以兹为腐也。

  怀椒聊之蔎蔎兮,乃逢纷以罹诟也。

  叹曰:

  嘉皇既殁终不返兮,山中幽险郢路远兮。

  谗人諓諓孰可愬兮,征夫罔极谁可语兮。

  行吟累欷声喟喟兮,怀忧含戚何侘傺兮。

思古

  冥冥深林兮,树木郁郁。

  山参差以崭岩兮,阜杳杳以蔽日。

  悲余心之悁悁兮,目眇眇而遗泣。

  风骚屑以摇木兮,云吸吸以湫戾。

  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傯于山陆。

  旦徘徊于长阪兮,夕彷徨而独宿。

  发披披以鬤鬤兮,躬劬劳而瘏悴。

  魂俇俇而南行兮,泣霑襟而濡袂。

  心婵媛而无告兮,口噤闭而不言。

  违郢都之旧闾兮,回湘、沅而远迁。

  念余邦之横陷兮,宗鬼神之无次。

  闵先嗣之中绝兮,心惶惑而自悲。

  聊浮游于山陿兮,步周流于江畔。

  临深水而长啸兮,且倘佯而氾观。

  兴离骚之微文兮,冀灵修之壹悟。

  还余车于南郢兮,复往轨于初古。

  道修远其难迁兮,伤余心之不能已。

  背三五之典刑兮,绝洪范之辟纪。

  播规矩以背度兮,错权衡而任意。

  操绳墨而放弃兮,倾容幸而侍侧。

  甘棠枯于丰草兮,藜棘树于中庭。

  西施斥于北宫兮,仳倠倚于弥楹。

  乌获戚而骖乘兮,燕公操于马圉。

  蒯聩登于清府兮,咎繇弃而在野。

  盖见兹以永叹兮,欲登阶而狐疑。

  乘白水而高骛兮,因徙弛而长词。

  叹曰:

  倘佯垆阪沼水深兮,容与汉渚涕淫淫兮,

  锺牙已死谁为声兮?纤阿不御焉舒情兮,

  曾哀悽欷心离离兮,还顾高丘泣如洒兮。

远游

  悲余性之不可改兮,屡惩艾而不迻。

  服觉皓以殊俗兮,貌揭揭以巍巍。

  譬若王侨之乘云兮,载赤霄而凌太清。

  欲与天地参寿兮,与日月而比荣。

  登昆仑而北首兮,悉灵圉而来谒。

  选鬼神于太阴兮,登阊阖于玄阙。

  回朕车俾西引兮,褰虹旗于玉门。

  驰六龙于三危兮,朝西灵于九滨。

  结余轸于西山兮,横飞谷以南征。

  绝都广以直指兮,历祝融于硃冥。

  枉玉衡于炎火兮,委两馆于咸唐。

  贯澒濛以东朅兮,维六龙于扶桑。

  周流览于四海兮,志升降以高驰。

  徵九神于回极兮,建虹采以招指。

  驾鸾凤以上游兮,从玄鹤与鹪明。

  孔鸟飞而送迎兮,腾群鹤于瑶光。

  排帝宫与罗囿兮,升县圃以眩灭。

  结琼枝以杂佩兮,立长庚以继日。

  凌惊雷以轶骇电兮,缀鬼谷于北辰。

  鞭风伯使先驱兮,囚灵玄于虞渊。

  遡高风以低佪兮,览周流于朔方。

  就颛顼而敶辞兮,考玄冥于空桑。

  旋车逝于崇山兮,奏虞舜于苍梧。

  济杨舟于会稽兮,就申胥于五湖。

  见南郢之流风兮,殒余躬于沅湘。

  望旧邦之黯黮兮,时溷浊其犹未央。

  怀兰茝之芬芳兮,妒被离而折之。

  张绛帷以襜襜兮,风邑邑而蔽之。

  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

  聊假日以须臾兮,何骚骚而自故。

  叹曰:

  譬彼蛟龙乘云浮兮,

  汎淫澒溶纷若雾兮。

  潺湲轇轕雷动电发馺高举兮。

  升虚凌冥沛浊浮清入帝宫兮,

  摇翘奋羽驰风骋雨游无穷兮。

尚德缓刑书

  汉昭帝逝世,昌邑王刘贺被废黜,汉宣帝刘询刚刚登上皇位。路温舒呈上奏书,奏书说:

  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路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其辞曰: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由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尊文、武之业,

  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股肱汉国,披肝胆,决大计,黜亡义,立有德,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天意。

  “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王不用于世⒅,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做囚人不胜痛,则饰词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亡极,媮为一切,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

  “臣闻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臧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天下幸甚。”

  上善其言。

临高台
两汉佚名

临高台以轩,下有清水清且寒。

江有香草目以兰,黄鹄高飞离哉翻。

关弓射鹄,令我主寿万年。

三人成虎
两汉刘向

  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庞葱 一作:庞恭)

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约公元前179年—前118年),字长卿,汉族,巴郡安汉县(今四川省南充市蓬安县)人,一说蜀郡(今四川成都)人。西汉大辞赋家。司马相如是中国文化史文学史上杰出的代表,是西汉盛世汉武帝时期伟大的文学家、杰出的政治家。景帝时为武骑常侍,因病免。工辞赋,其代表作品为《子虚赋》。作品词藻富丽,结构宏大,使他成为汉赋的代表作家,后人称之为赋圣和“辞宗”。他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也广为流传。鲁迅的《汉文学史纲要》中还把二人放在一个专节里加以评述,指出:“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 ► 司马相如的诗词 ► 司马相如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