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惊鹤瘦不可识,旋觉云归无处寻。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
存亡惯见浑无泪,乡井难忘尚有心。
欲向钱塘访圆泽,葛洪川畔待秋深。
译文
上次见面我为文长老消瘦的容颜而吃惊,而他不久的离世,让我颇感意外。
三过秀州见了你的生和病和死去,一弹指的时间便已是过去此生和来世了。
存在和死亡我见过很多所以没有落泪,同乡的离去让我也愁心重重。
注释
永乐:在今浙江嘉兴西北。
文长老:即文及,嘉兴报本禅院住持。
鹤瘦:比喻生病。
云归:比喻圆寂。
一弹指顷:一弹指的时间,比喻时间极短暂。
去来今:佛教语,指过去、未来、现在。
乡井难忘:文及也是蜀人,二人相见时,有怀念故乡之语。
圆泽:唐人袁郊《甘泽谣》载,圆观与李源相友善,曾与李源相约,卒后十二年,在杭州天竺寺相见。十二年后,李源如约来到寺前,听一牧童口中作歌:“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苏轼曾根据《甘泽谣》而成《僧圆泽传》,惟圆观作圆泽,未知何据。
葛洪:东晋人,字稚川,号抱朴子,始以儒术得名,后好神仙导养之术。
参考资料:
1、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63-364
2、王水照 朱刚.苏轼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59
这是作者悼念亡友文长老的一首诗。这首诗写病中和圆寂之后的文长老,并回首过去的交往以及写世事无常的感叹,赞美了文长老道行高,又发出前缘未尽的思念之情。此篇诗意沉着,语言流美,写得别有深意。
这首诗对前二首诗来说,是总束两人的几次会面。首句写上次见面时文及的病容使他吃惊,次句写此时到来文及已死。“初惊”、“旋觉”两句说明如飘风骤雨,纯出意外。用“鹤瘦”、“云归”比喻病和死,非常切合和尚的身份(唐末五代诗僧贯休不受钱镠改诗的无理要求,就说:“闲云野鹤,何天不可飞!”)。“不可识”、“无处寻”,有空虚无常之感,正显出悼念僧人不同于世俗的特点。
三四两句是有名的巧对。“三过门间”、“一弹指顷”、“老病死”、“去来今”,扣紧佛家术语和两人交往的事实。第一句讲两人交往。佛家以生老病死为四苦,这样写,从诗人自己来说,是感慨世事无常;对文及来说,则如同有解脱意。佛家以“去来今”为三世,这里暗伏结语,有“来世因缘”的意思在内。这两句是流水对,语气直下。如果全用这样的方式,诗易流于滑易。五六句就作一顿挫,“存亡惯见”,重在“惯”字,见亡应流泪,却接以“浑无泪”三字,语特沉重。由文及的圆寂推向已逝的师友,作者的诗集中,在这几年写了不少挽诗。“存亡”二字着眼于“亡”。见亡而泪如泉涌,固然可以表示悲感之深,而泪泉已竭、无可再流则更为沉重。由于习以为常而麻木无泪,心头的沉重更甚于有泪如雨,作者重在此点。作者与文及的交往是因同乡而起,联系他写的第一首,更容易表现出“尚有心”的含意。见同乡死于他乡,见亲朋日渐凋谢,更加深对乡井的怀念,感到归耕无日。这“尚有心”三字又和结语引用《甘泽谣》的故事相联系。
结尾两句,前人赞为用典极切。用圆泽比文及,既赞美他道行高,和第二首“病不开堂道益尊”相应;又有前缘未尽的思念之情。所以这个结尾,前人特别乐于称道。这样正好为三首诗做一总结。这首诗一气呵成,前四句倾泻而出,后四句如纪昀所评,是“曲折顿挫”。特别是五六句那一联,意极沉着而笔力飞动,引出尾联,使人有语尽而情意无尽之感。
参考资料:
1、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63-364
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六月,苏轼因议新法和王安石不合,以太常博士直史馆通判杭州,十一月到任。次年末,因事到秀州(今浙江嘉兴),过永乐乡,游览报本禅院,遇到一个四川同乡在那儿住持,名叫文及,苏轼写了一首诗,题为《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说:“万里家山一梦中,吴音渐已变儿童。每逢蜀叟谈终日,便觉峨眉翠扫空。师已忘言真有道,我除搜句百无功。明年采药天台去,更欲题诗满浙东。”熙宁六年十一月,苏轼赴常州赈济灾民,又过秀州,夜过永乐,至报本禅院,这时文及已卧病退院,苏轼又做一首《夜至永乐文长老院文时卧病退院》。熙宁七年五月返回杭州,再过报本禅院,文及已圆寂,因而又写了这首悼诗。
参考资料:
1、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63-364
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垒石为磴,十余级乃得度。山之胜,盖自此始。
循磴而东,即得小涧。石梁跨于其上。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水皆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度石梁,循两崖曲折而上,得山门。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临石池,风来两峡间,终日不绝。门内跨池又为石梁。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庵才老屋数间,卑庳迫隘,无足观。独其西阁为胜。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谷水并注池中。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阁据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搏处,最为可玩。乃壁其后,无所睹。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久而益悲,为可爱耳。
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下临峭岸,深昧险绝。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出,投空下数十尺。其沫乃如散珠喷雾,目光烛之,璀璨夺目,不可正视。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峰独秀出,而数百里间峰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日薄西山,余光横照,紫翠重迭,不可殚数。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伏。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或涌或没,顷刻万变。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于其东,水旱祷焉。畏险者或不敢度。然山之可观者,至是则亦穷矣。
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宾游之。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叙次其详如此。而其最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因各别为小诗以识其处,呈同游诸君。又以告夫欲往而未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