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四·小猎犬

译文

山西人卫周祚大学士还是秀才的时候，厌倦事务繁杂，便搬进寺院去吃住。可是屋里臭虫、蚊子、跳蚤非常之多，卫周祚往往彻夜难以入睡。一天吃完饭后，卫周祚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一位身高约两寸的小武士闯进房间，头戴雉尾，骑着一匹蚂蚱大小的马，胳膊上穿着青色皮臂衣，上面坐着一只苍蝇大小的猎鹰。他从外面进来，在房间里盘旋着，时而步行，时而奔跑。就在卫周祚凝视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小人进屋，装束与前一人相同，腰间带着小小的弓箭，手牵大蚂蚁那么大的一只猎犬。不久之后，步行的、骑马的小武士们，乱纷纷地来了数百人，猎鹰也有数百只，猎犬也有数百条。只要蚊子或苍蝇一飞起来，小武士们便放鹰出击，迅速扑杀。猎犬登上床铺，爬上墙壁，寻找臭虫和跳蚤，就是躲藏在缝隙中的，只要闻一闻，没有捉不到的，顷刻之间，捉吃殆尽。卫周祚假装睡着，却在斜着眼睛偷看，只见猎鹰飞落在他的身上，猎犬在他身上窜来窜去。接着来了一个身穿黄衣，头戴平天冠，像是国王的人，登上另一张榻，把车系在席子上。随从的骑士都跳下马来，进献蚊子苍蝇和臭虫跳蚤，纷纷在国王身边围满，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没多久，国王登上小车，卫士匆忙骑到马上，万马飞奔，乱如撒豆，烟尘飞腾，霎时不见。卫周祚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深感惊异，也不知他们来自哪里。

他穿好鞋子向外察看，没有任何痕迹，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四处张望，却是一无所见，只是壁砖上落下一条小猎犬。他赶紧抓住小猎犬，而它却很温顺。卫周祚把小猎犬放在盛砚台的匣子里反复观赏，只见小猎犬身上的茸毛很细，脖子上戴着一个小环。他拿饭粒喂它，它闻了一下就走开了。它跳上床，搜寻衣缝，将虱子、跳蚤统统咬死，随即又到匣里趴着。过了一夜，卫周祚以为小猎犬已经离去，但一看，它仍旧在那里趴着。卫周祚躺下后，它就跳上床，一旦发现虫子就将其咬死，连蚊子、苍蝇也不敢靠近。卫周祚喜爱小猎犬，胜过珍贵的大璧玉。一天，卫周祚午睡时，小猎犬悄无声息地躺在他身边。他一醒来就翻身，却不慎把小猎犬压在腰下。他觉得身下有东西，想到可能是小猎犬，急忙起身一看，小猎犬已经被压扁死去，扁得就像用纸剪的似的。不过自此以后，屋里再没有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