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四·双灯

译文

魏运旺，益都盆泉人，世族大家出身。后来家业衰落，无法继续供他读书，二十多岁时便中止学业，跟随岳父卖酒。一天晚上，魏运旺独自一人在酒楼上睡觉，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吃惊地坐起身来，恐惧地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沿着楼梯上行，一步比一步响。不多时，两个丫环提着灯笼，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前。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年轻的书生，领着一个女郎，面带微笑地走向床前。魏运旺大为惊讶，转念想到他们是狐狸，毛发森然耸立，低下头来，不敢斜视。书生笑着说：“你不必怀疑。我妹妹与你有前世的姻缘，应当侍奉你。”魏运旺瞥了一眼书生，只见他身穿锦衣貂裘，光彩照人，自觉一身污秽，满脸羞愧之色，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书生留下灯领着丫环离去。魏运旺细细地打量着那位女郎，她楚楚动人，宛若仙女一般，心中充满了喜爱之情，却自觉惭愧，说不出戏谑的话来。女郎看着魏运旺笑着说：“你不是啃书本的呆子，为什么也冒穷酸气呢？”说着，她凑近床边，将手放在魏运旺的怀中取暖。魏运旺这才露出笑容，捋裤调情，跟她亲近起来。清晨的钟声尚未响起，两个丫环便将女郎接走。他们再次约定夜晚相会。夜幕降临，女郎果然来到，面带笑容地说：“傻小子，你怎么有这样的好运气？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天天夜里都自动送上门来。”魏运旺见无外人在场，心中欢喜，便设下酒宴，与她共饮，玩猜枚游戏，结果十次有九次都是女郎取胜。于是女郎笑着说：“不如让我来握枚子，由你来猜，猜中了就获胜，猜不中就认输。要让我猜，你就不会有取胜的时候。”便照女郎说的来玩，高兴地玩了一个通宵。后来要睡觉时，女郎说：“昨天夜里被褥冷涩，让人受不了。”便叫丫环把带来的铺盖卷拿来，在床上铺开，绫罗被褥，又香又软。一会儿，两人宽衣解带，依偎在一起，女郎口红香气四溢，真是汉成帝的温柔乡也比不上。从此，他们每天都是这样。

半年后，魏运旺回到家中。适值月夜，他与妻子在窗下谈话，突然看到女郎身穿华丽服装，坐在墙头向他招手。他走近，女郎拉着他的手，翻墙出去，告诉他：“今晚我们要分别了。请送我几步，以表半年来缠绵恩爱的情义。”魏运旺吃惊地问原因，女郎回答：“姻缘自然有定数，还需说吗？”在谈话中，两人走出村外，原先的丫环手持两盏灯等候，他们一路向南山前行，登上高处，才与魏运旺告辞分别。魏运旺留不住她们，她们就这么离开了。他站在那里，心中不安，远远看到两盏灯光时隐时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视野中，他郁郁不乐地回到家中。这天夜里山头的灯火，村人全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