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三·黑兽

译文

我曾经听太公李敬一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故事讲述了有一个人在沈阳，在一座山顶上设宴招待客人。当他俯瞰山下时，发现一只老虎衔着什么东西从远处走来，它用爪子在地上挖了个洞，把那东西埋进洞里，掩好洞口之后就走了。于是他派人下山查看老虎埋藏的是什么东西，发现竟是一只死去的鹿。他让人把死鹿拿出来又把洞口虚掩上。过了一会儿，老虎引领着一只黑色的野兽再次来到洞口，这只黑兽全身毛发长达几寸。老虎走在前面，像是请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了洞口，那黑兽蹲在一边，用凶猛的目光注视着老虎。老虎伸爪探入洞中，却发现死鹿不见了，立刻战栗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黑兽因受骗而勃然大怒，它用爪子猛击老虎的前额，老虎立即倒地毙命，黑兽也径自离去。

异史氏说：这个黑兽不知叫什么名字。然而就他描述的形象来看，也绝不比老虎大，可是老虎为什么还伸长脖子等死，怕它怕得如此厉害呢？天地间的万物，都受到某种事物的制约，这个道理实在难以理解。譬如说猕猴，最害怕狨，远远地看见狨来了，百十成群的猕猴，立即跪成一片，没有一个敢偷跑的。猕猴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狨，等着狨到来，狨则用手逐个捏捏猕猴的肥瘦，如果是肥的，狨就把一个石片放在它的头顶上作记号。猕猴也就头顶着石片伏在那里，吓得呆如木鸡，唯恐石片不小心掉在地上。狨捏完肥瘦，作好了记号，这才按着放石片的顺序挨着个吃掉肥硕的猕猴，其馀的猕猴这时才敢一哄而散。我曾经说过，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就像狨一样，也会根据老百姓的贫富情况做标记，然后按照标记吞噬百姓；而老百姓们却屈服顺从，听任宰割，连大气都不敢喘，那种愚昧无知的样子，跟猕猴是一样的。真是令人悲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