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二·祝翁

译文

济阳县的祝村有个祝老头，年纪有五十多岁，病死了。家人们进屋穿戴孝服，忽然听到祝老头急促呼叫。众人赶到停放灵柩的地方，看到老头居然复活了。大家都欣喜万分，上前慰问，老头只对老伴说道：“我当初离去时已决心不再回阳间。走了几里路，转念一想，抛下你这一副老骨头在儿孙们手里，饥寒温饱都得仰仗人家，活着也没有乐趣，不如跟我一块走。所以我又回来了，打算带你一块儿走。”众人以为老头刚刚苏醒，不免说些胡话，根本就不相信。老头又说了一百年，老太太说：“这样挺好啊不过你刚活过来，怎么能又死呢？”老头挥挥手道：“这没什么困难的。你快去处理家务事情吧。”老太太笑着不动，老头不断催促她。她于是出去耽搁了好一阵子才又进了屋，骗他说：“处理妥当了。”老头叫她快去梳妆打扮。老太太不愿，老头愈发急切地催促。老太太不忍违背他的意愿，也就穿着整齐出来了。儿媳们和闺女们都偷笑不已。老头在枕头上转动了一下头，拍着床叫老太太躺下。老太太说：“子女们都在，老两口一起躺在床上，这成什么样子？”老头捶着床说：“死在一起有什么可笑的！”子女们见老头生气，便劝老太太顺着老头的意思行事。老太太照着老头的话，和他枕着一个枕头，直挺挺躺在一起。家里人见状又都笑起来。不一会儿，见老太太笑容突然没有了，渐渐地闭上了双眼，许久没有动静，真像睡着了一样。大家这才走过去一看，发现老太太身子已经凉了，鼻孔也没气了。又试了试老头，也是如此，大家这才惊怕起来。康熙二十一年，祝老头的兄弟媳妇在毕刺史家做工时，详细地讲述了这件事。

异史氏说：祝老头平日大概就具有奇特操行吧？黄泉之路漫漫无穷，但他却能自由往返，实在令人惊奇。何况对于那些想要白头偕老的人来说，只需想着一起离开，便能轻松实现，这是何等的从容啊！人在临近离世之际，最令人难以割舍的就是身边的亲人。如果能够推广祝老头的这种法术，那么像曹操在临终时分香卖履，为妻妾生计而操心的事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