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五·土偶

译文

沂水县有个姓马的，娶妻王氏，夫妻感情很深厚。可惜马某在婚后很快就去世了，王氏的父母想让女儿改嫁，王氏发誓不嫁别人。就连婆婆也心疼年轻的王氏，劝她改嫁，但王氏坚决不从。王氏的母亲说：“你的意愿很好，只是太年轻，又没有儿子。我见过许多人当初强忍不嫁，后来却招致羞辱，还不如早日改嫁，这是人之常情。”王氏神情严肃，发誓死也不改嫁，母亲只好默许她的决定。王氏让人雕塑了一尊丈夫的泥像，每当吃饭时，就像丈夫活着一样，也给他端上一份吃的。

一天夜里，王氏准备就寝，忽然看见泥塑的丈夫打个呵欠，伸伸懒腰，走了下来。王氏惊骇地看着，泥塑的丈夫已经迅速长得像活人一样高，一看还真是自己的丈夫。王氏心中害怕，便喊婆婆。鬼加以阻止说：“别这样。我感念你的深情，在地下也觉辛酸。我们家有个忠贞的媳妇，几代祖宗都有光彩。我父亲在世时做过损德的事，应该无后，以致使我盛年早亡。阴间念你矢志坚守节操，所以让我回来，和你生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王氏也泪湿衣襟，于是像当年那样夫妻恩爱。到鸡叫时，鬼便下床离去。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王氏觉得腹中微动。鬼于是哭着说：“限期已满，我们从此永别了！”便再也不来。

王氏起初并未张扬，后来肚子渐大，无法隐瞒，便偷偷告诉了婆婆。婆婆怀疑媳妇胡言乱语，但观察王氏并未有出轨行为，也感到困惑。十个月后，王氏竟然生下一个男孩。当她向人们解释此事时，人们听了都不禁偷笑，而王氏也无法为自己辩解。恰好里正原先与马某有嫌隙，便告到县令那里。县令传讯邻居，邻居的说法都一致。县令说：“听说鬼生的孩子没有影子，有影子就是真的。”于是将孩子抱到阳光下，孩子的影子如淡淡轻烟般模糊。接着刺出孩子的指尖，将指血涂在泥塑肖像上，血立刻渗透到泥像里，将血涂在其他泥像上，却一擦就掉。因此，县令相信了王氏所言属实。小孩长大到几岁后，无论相貌还是言行都与马某极其相似，人们的怀疑才得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