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六·潞令

译文

宋国英是东平人，以县学教习被任命为潞城县令。他在执政期间贪婪凶暴，对赋税征收尤为严酷，毙命于刑杖之下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县衙的庭院中。恰巧，我乡的徐白山碰巧过访他，亲眼目睹了他的暴行，责备他道：“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你竟然威风凌凌到了这个地步？”宋国英得意扬扬地回答道：“是啊！不敢当！官虽不大，但到任一百天，已经杀掉五十八人了。”半年后，他正在办公案前，突然瞪大双眼站起来，四处乱抓乱动，好像与别人撑持抗拒的样子。他口中自语着：“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手下的人将他扶进官署，不久他就死了。唉！多亏了阴曹地府也管辖着人间政事，否则杀人敛财的行径将会泛滥，而所谓的“政绩卓著”之名声也会广为流传，流毒怎能穷尽呢？

异史氏说：潞城县是春秋时潞子的封国故地，被害死者精魂刚毅，所以其鬼也刚强雄杰。现今只要上面有一当官的执掌官印，下面必然有一两个卑鄙小人，望风逢迎，舐痈吮痔。当官的得势时，他们竭力攫取没被榨干的民脂民膏，供上司穷奢极欲；当官的要倒台的时候，他们就驱使未被杀绝的百姓，为其乞求留任。为官的无论贪官清官，每到一任，必定有这两样事。权势显赫的人一天不离任，老实憨厚的百姓就不敢不顺从。这种长期形成的相沿流传的坏习气，成为不成文的规矩，肯定会被潞城之鬼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