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六·大人

译文

长山县举人李质君去青州的途中，遇见了六七个人，听口音像是河北人。仔细一看，他们的两颊上都有瘢痕，大如铜钱。李质君感到奇怪，就问他们是否患过相同的疾病。他们告诉他说：去年他们前往云南时，夜晚迷路，误入深山，深涧绝壁，无法出去。山谷中有一棵大树，枝条有几尺长，绵绵垂下来，覆盖了一亩多地。考虑到无处可去，他们系好马匹，解下行装，依傍在大树下歇息。深夜里，老虎、豹子、猫头鹰不断地嚎叫，他们抱着膝盖，面对面坐着，不敢睡觉。突然，一位巨人出现，高达几丈。他们吓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不敢出声。巨人来到跟前，用手抓起马就吃，不一会，六七匹马都被他吃完了。然后他折下树上一支长树枝，把他们的脑袋捉住，像穿鱼一样用树枝穿透两腮。穿好后，便提着树枝走了几步，树枝发出清脆的折断的声音。巨人好像怕他们从树枝上脱落下来，就把树枝的两端弯过来，用巨石压上两端就走了。他们觉得巨人已经远去，就拿出佩刀，砍断树枝，带着伤痛急忙逃走了。没走几步，只见巨人又领着个巨人一块儿来了。他们很害怕，就伏下身躲在丛林草莽之中。一看后来的这个巨人个头更大，来到树下，来回巡视，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寻不到。然后就发出“啁啾”之声，好似巨鸟在鸣叫，看那神态非常恼怒，大概恼怒先来的那个巨人欺骗了自己。于是他用手掌扇那巨人的嘴巴。那巨人弯着身子顺从地承受，不敢有一丝争辩。不一会儿，他们都走了。

他们匆忙逃离了那里。在荒山中奔跑了一段时间后，他们远远地看到山顶上有灯火，便朝着灯火奔去。走近一看，是一个男子住在一座石头房子里。他们冲进石屋，围着男子下跪，并向他倾诉了遭受的苦难。男子拉起他们，让他们坐下，说：“这些东西确实可恨，但我也束手无策。等我妹妹回来，可以和她商量。”不久，一个女子扛着两只老虎进来，问客人来干什么。他们向她叩头，并解释了情况。女子说：“早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作恶多端，没想到如此凶残愚蠢！应该立即除掉他们。”她拿出一把铜锤，有三四百斤重，出门后便不见了。男子煮老虎肉招待他们，肉还未煮熟，女子已经回来了，说：“他们一看到我就想逃跑，我追了数十里，打断了他一个手指才回来。”她把手指扔在地上，比小腿骨还粗。他们都吓坏了，询问女子的姓氏，但她不回答。过了一会儿，肉煮好了，但他们的伤口仍然疼痛，无法进食。女子就用药粉敷在伤口上，疼痛顿时止住了。天亮后，女子送他们来到树下，行李都在。他们各自背上行李走了十几里路，经过昨夜搏斗的地方，女子指给大家看，那石洼中的残存血迹约有一盆。出了山，女子才告别返回。